Longlati经纬艺术中心荣幸宣布将于2024年9月10日呈现十二位艺术家的群展,以阿根廷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1899-1986年)的同名诗集《另一个,同一个》为题,十二位创作者将以六条线索展开对话。展览欲探讨艺术家之间同维度的话语,以身份(社会角色)、矛盾(合成抽离)、生命(个人经验)、记忆(熟悉事物)、尘埃(迁移色彩)、时间(瞬间永恒)贯穿于整个展览之列。
创作于1964年的诗集,与博尔赫斯以往的作品不同,《另一个,同一个》是收录了他在不同时间不同情景下写的对白,是以另一个博尔赫斯对自我表达的浪漫主义诗歌。诗歌述说着博尔赫斯对时间、身份、命运、社会、历史等问题的深度思索,也是他中后期创作的重要里程碑。
“发生的事情是关于另一个人的。”
成长于与纺织业紧密接触的志韦(1997年生于中国北京),其作品运用了一系列与绘画相辅相成的工业制品布料。提花、格子、蕾丝和薄纱,它们或遮蔽人物,或充当背景;如彩色薄纱层在作品的绘画层上叠加出引人注目的视觉幻象。《间谍蜂鸟、蝴蝶与教学剪刀》(2022年)是一件三联幅作品,左联描绘了拍摄帝王蝴蝶从冬眠中苏醒的蜂鸟无人机,中联则是缝制在半透明蕾丝布面的手工蝴蝶剪纸,而右联呈现了儿童教学剪刀的图像。通过对工业织物的重新手工化创作,志韦打破了父权制艺术正典中高与低、阳刚与阴柔、纯艺术与手工艺之间过时却依然常见的二分法之边界。凯瑟琳·邦德·斯托克顿(Kathryn Bond Stockton)在《20世纪的酷儿小孩或成长中的异类》(The Queer Child, or Growing Sideways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一书中指出,童年本质上是一种酷儿经历,其特点便是我们在伊始阶段异性恋教育下所产生的陌生感。志韦的作品、Ta对戏服的兴趣以及对自我的遮蔽/揭示,无不透着一种怀旧的气质,即我们知道自己处于一种尚无法被命名的差异状态。而自20世纪80年代,罗斯玛丽·特罗克尔(1952年生于德国施韦特)也通过一系列机器编织的羊毛画围绕社会身份、性别等特定行为和文化代码来创作抽象画面。《Keep Repeating》(2014年)、《Mine Air》(2018年)、《Dreams Don’t Care》(2022年)是特罗凯尔用丙烯和毛料绘制于布面上的系列作品。在潜在的研究体系背后,特罗凯尔用女性家务劳作的产物作为创作的材料对抗艺术中父权统治下的媒介属性去推翻固有的身体与身份特征,并以女性主义视角对性别身份的限制性文化范畴和社会规训提出了质疑。
对社会规训的质疑,从20世纪60年代起概念艺术家约翰·巴尔代萨里(1931—2020年,美国)将矛盾的本质进行了探索。巴尔代萨里从现成图像中挖掘素材,并用高饱和度的原点进行技术挪用组合成新的平面作品,《狮子喷气卡车》(1988年)即是三张丙烯酸的灰色摄影照和红绿色圆点用电脑合成的矢量化图片。《贝多芬助听筒(和耳朵)#133》是创作于2007年的首批雕塑之一,关于聋人作曲家的声音装置,巴尔代萨里希望通过蒙太奇式的联想将语言的力量和交流的本质进行反向提问。面对规训化的个体形态处理也是高磊(1980年生于中国长沙)的创作基石,《鄙视链与逃逸线》(2024年)中,艺术家主观变换了“标准化”工业制品的尺寸对艺术重新发问,试图让观众跳脱固有思维经验并重新审视空间与观念之间的界限维度。《Z-772》(2013年)则是将上世纪80年代中国使用过的铝质澡盆、消防高压水枪、玻璃注射器连接起来,模拟液体内部压力的大小,创造出一个处于稳定与崩溃临界点的系统。这一作品描绘了社会结构从底层到顶层的渐变过程,表现出攻与守、矛与盾的双重形态,同时暗示了系统内部潜在的能量与危机。
再度归结到个人经验的续写,刘玉姗(1987年生于中国)和朱迪·芝加哥(1940年生于美国芝加哥)从日常情感出发,对自身以往的视觉经验和所处的社会结构及历史文化形成互动。《狂喜重制》(2023年)是刘玉姗的装置作品,她将纤维绳与乐器弓弦所用的马毛编织一体作为悬挂主体,与地面散落的玻璃弹珠相互呼应。刘玉姗将看似异质的材料编织成象征女性生育器官的祭坛,一场对当今社会体系下女性生命力的狂欢。朱迪·芝加哥的《重婚车盖》(1965/2011年)是用大漆对汽车引擎盖进行的喷绘,此概念来自于芝加哥在汽车学校掌握的技术。汽车喷漆所指向的是男性主导的技术时代,以及汽车引擎盖所包含的男性文化特征。这与芝加哥一直以来研究的关于“女性生育史”和“打破男性主导的技术世界”的语言不谋而合。她们的创作是在陈述并打破对材料的日常认知,也是对历史及当下的社会文化并入个人情感化的解说。
同作为90后出生的艺术家伊西·伍德(1993年生于英国)和陈作(1990年生于中国湖南),伍德的创作引源于她继承的外祖母过去物品的记忆,她以“自己是中世纪的小人物”笑称。她强调的是平凡物中超现实主义的魔幻状态,如《迪雷斯之间》(2023年)光亮的汽车前灯与机盖、瓷器般的贵宾犬和果树枝拼合在一张作品中,让观者怀疑这似真实又不是真实的梦幻。似乎这样的冲突感也是陈作在创作中的坚持,他这些年来反复抓取的对象是在艺术区生活的真实体验都是创作的根源。在他的《包菜金珠》(2021年)中,主人翁是扮演着艺术园区看院阿姨的生活角色,女性半卧半坐的姿态,右手支撑在巨大的珍珠蚌中,散落的珍珠营造出了一种华丽却稍显破碎的景象。反复堆叠的笔触与光怪的色彩关系让这幅作品不仅仅是对于“维纳斯的诞生”式的图示的再造,也是一种对于现实处境的重塑。也正如是说,艺术家对绘画过程中留下的行动痕迹与图像记忆的最终形成产生了思考与对抗。
而与个人行动密切贴合中的画面中,苏予昕(1991年生于中国台湾)将采集、研制、加工散布于地壳之上的岩石作为色彩元件,并通过内在的思考重组,在平面上将所见的自然景观描绘。《酒色的海 #2(象鼻隧道)》(2022年)是艺术家从地质学视角出发,以迁移的个人实践对山石与大海进行二维平面上复写和建构。又如莎拉·休斯(1981年生于美国亚特兰大),她画笔下的景观被描绘成一道“虚构风景”。《新系统》(2020年)中,几近抽象化的处理方式,树木被描摹出的动态感,与背景中跳跃的色彩呈现出童话般的遐想,休斯好似拟邀请我们进入她思绪反哺的世界。
在自我思绪的世界里,王光乐(1976年生于中国福建)通过抽象的语言本质,将创作行为看作一项明心见性的功课。以往的水磨石系列多是以单一色的“底”和“点”作为主要元素,2024年创作的《第三号水磨石2015-2024》中,艺术家将画布分为八种颜色作出不同色块的底。绘画过程中重复性的观察与练习,是艺术家对生命的体验和感悟,是他对于真实时间与存在的永恒定格。重复性的绘画动作也在陈勇为(1981年生于中国山东)所探索的《关于5》(2024年)中不吝体现,一件用“点”之间的关系绘制出的双联油彩作品,在他个人创作中经常营造出的诗意和困惑的氛围与王光乐对于时间的尊重不尽契合。值得多语的是《第三号水磨石2015-2024》作品,是继王光乐的“红磷”与观众合作之后的又一件,由艺术家发出邀请陈勇为和陈子豪合作完成的新卷。该作品以‘半成品’的状态转移到展览场域实施‘完成’。异地他者的介入似在探索传统绘画近乎‘个人英雄主义’的反思。同时让参与者有机会用艺术家的视角去扮演模拟另一个人的角色,感受创作路径的波澜。
博尔赫斯的《另一个,同一个》在“我”与“自我”之间展开一场辩证的向内思索,亦求某种关于所处时代与社会的告解。展览借由‘Ta’的视角,纵连十二位艺术家的作品在有限的空间里,问询无际的彼此,镜象里的投射更演化为虚实间的无垠。彼此间的追问:自我与‘Ta’人如何交织?记忆与当下如何互动?现实与幻想如何碰撞?艺术家在探索自我的同时,也在回应‘Ta’者的声音,没有刻板的答案,回音仍被重释。
文/王乙竹